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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、離開慕家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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慕連山這樣罵她,看不起她的娘家人,就是看不起她。

屋裏這麽多下人都在,張氏這會兒的臉色可不好看,只覺自己丟人極了,“只是讓念念給她表哥繡幅繡畫,她表哥又不是外人。不繡就算了,你何至於大動肝火說出這麽過分的話!”

“我過分?”

“啪”的一下,慕連山一掌拍在案桌上,“你既嫁到了我們慕家,那就是我們慕家的人,別的人怎麽就不是外人了?你成天替你娘家人著想,為了你那個外甥,還要讓念念生著病給他繡雙面繡,你知不知道念念身子弱?”

“我怎麽不知道?”張氏心裏的悶氣越來越多,她一口Z血都快吐出來了,“我剛剛不是說算了嗎?”

“難不成我嫁給了你就得和我娘家人斷絕關系?慕連山,你別太過分,你這哪兒是對我娘家人不滿意,你這是對我不滿意吧!你看我上了年紀人Z珠黃,巴不得讓我給你那些愛妾們讓位吧!”

這下,慕連山臉色也不好看了,“你看看,你有當家主母的樣子嗎?反正,以後少和你娘家來往,少為了你娘家的事來麻煩念念!”

慕則緒坐不住了,急忙勸和道:“爹,娘,你們快消消氣,都這麽大年紀了,你們別吵了,傳出去不是讓別人看笑話嗎?”

慕連山和張氏爭搶著指責對方,這是慕念瑾沒想到的。

慕連山口口聲聲在心疼她,但慕念瑾可不會當真,她還不清楚慕連山的為人?

慕連山哪裏是在心疼她,不過是覺得如果她給張氏娘家人繡了雙面繡,丟了慕家人的臉面。

但不少人都知道慕念瑾會刺繡,今個張氏因著自己外甥來麻煩她,明個也會有其他人找她刺繡,她若是什麽都不做,又顯得太不近人情。

慕念瑾道:“爹,娘,女兒實在是沒辦法繡雙面繡,但馬上就是端午佳節,幹脆女兒給你們和表哥繡幾個香囊,可好?”

慕連山剛剛發了一通火,這會兒還沈浸在“慈父”的角色裏,“荷包都不用繡,萬一你再累著了!”

慕念瑾對張家人沒太多感情,按理說繡不繡香囊都行,只是,繡幾個香囊,既顧全了張氏的面子,又顯得她自個不那麽不通情理,堵了張氏和張家人的嘴,還能免去日後的不少麻煩。

慕念瑾道:“表哥提親也不是小事兒,娘親都開口了,總不能讓娘親難做人,我就繡幾個香囊,累不著的!”

慕連山點頭,“那好,你隨便繡繡就行,千萬別累著。”

他轉頭又對著張氏道:“還是念念識大體,以為別再為了你娘家人讓念念受累了。”

呵,這般下她的面子,張氏恨不得在慕連山臉上撓幾道,她忍著怒火,不情願應了一聲。

慕念瑜低著頭撇了撇嘴,她這個大姐姐倒是聰明。先是不願意繡雙面繡,這會又說要繡幾個香囊,繡香囊基本上不費什麽力氣,還能討了所有的好。

看,慕連山不就又在誇慕念瑾了!

用過膳,其餘人陸續離開,慕念瑜坐在那兒一動不動。

她禁足只有幾天,可就是這短短的幾天,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。

慕念瑾識破了賈蓉的詭計,大出風頭,慕連山甚至為了維護慕念瑾而和張氏吵了起來,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事情。

慕念瑾剛回府的時候,她能夠看出來,不管是慕連山,還是張氏,對慕念瑾並不看重,也沒有太深厚的感情,只要慕念瑾ZZ實實待在府裏養病,不給慕家人丟臉就行。

可是,慕念瑾先是在慕Z夫人的壽宴上驚艷亮相,現在又給宜春侯府幫了忙,慕連山對她是越來越維護了。

慕念瑾的光芒越盛,她就只能永永遠遠活在她的光芒之下,黯然失色。

賈蓉一個假千金,都知道想法子阻止賈芙和晏國公府的親事,那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慕念瑾嫁進靖勇侯府!

揮退屋裏下人,慕念瑜走過去,“娘,您別難過。爹也真是的,您整日操持府中事宜,他卻為了大姐姐這般不給您面子。”

張氏含著淚,哼了一聲,“念念出生後,你爹就對我沒感情了,他巴不得我早死!”

“娘,您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,您要長命百歲才是,您收養了女兒,女兒還要長長久久給您盡孝!”慕念瑜眼光一閃,“其實,以前爹爹不會對您說這種話的,大姐姐回府後,爹爹為了大姐姐,不顧您的顏面,若非大姐姐不願意給表哥繡雙面繡,爹爹也不會和您吵起來。”

張氏心裏自然也有怨言,她拿著帕子擦淚,“我又沒逼著讓她繡雙面繡,她不願意就算了,你爹至於朝我發火嗎?”

“是不該發火。”慕念瑜接著道:“娘,大姐姐身子弱是弱,可她都去了宜春侯府好幾次了,若不是她往宜春侯府去,也不會被賈蓉放蛇去害她。”

“她有精力教別人刺繡,怎麽就沒力氣給表哥繡雙面繡,大姐姐是不是不願意和外組家親近啊?”

張氏擦淚的動作一頓,慕念瑾不願意親近張家人,那就是沒把張家看到眼裏。不把張家看到眼裏,就是嫌棄她這個當娘的。

見狀,慕念瑜順勢道:“娘平日要忙府裏的事情,還要操心大姐姐的身子,可我瞧著,大姐姐好似與娘也不太親近。她明明早就知道宜春侯府的事情,回來後也不告訴您與爹爹,反而瞞著你們。”

張氏臉色沈了沈,慕念瑾是她親生女兒,可到底沒在她身邊長大,還不如一個養女貼心。

慕念瑜觀察著張氏的臉色,“大姐姐現在就不與咱們親近,等她嫁人了,若是低嫁也就罷了,她還得依靠咱們,可如果姐姐成了高門主母,怕是咱們要見她一面,都不容易呢,更別提讓她幫什麽忙。”

張氏一怔,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,像慕家這種官宦之家,本就是用兒女們的親事來壯大自家,謀求利益。若是慕念瑾不與慕家人親近,便是給她找個好人家,也是浪費了那門好親事。

張氏拍了拍慕念瑜的手,“瑜兒,你先回去,讓我再想想。”

出去靜蘭院,慕念瑜露出一個古怪的笑。

有賈蓉這個前車之鑒在,她自然不會蠢到走同樣的路,既然光明正大去抹黑慕念瑾的名聲是行不通的,那她只能從張氏入手了。

張氏是個拎不清的,剛好方便了她。

繡雙面繡要耗費不少心神,但繡幾個香囊不是多麽覆雜的事,沒用多長時間,慕念瑾就繡好了。

端午的前一天,張氏把慕念瑾叫去。

慕念瑾到的時候,慕念瑜也在。

張氏道:“念念,明個是你的生辰,也是你及笄的日子,本該大肆操辦,但五月初五,毒月惡日,家家戶戶都在驅邪辟惡,不方便大張旗鼓給你賀壽,我請了你祖母來為你加笄。”

五月是毒月,五日是惡日,五月初五,又被稱為惡極之日。這一天出生的孩子被認為是不吉的,是以在慕府的那幾年,哪怕慕念瑾那時候還是個孩子,也從來沒有人給她過過生辰,只一碗長壽面就打發了。

去到蘇州,陳家祖父和陳家祖母並不在意這些習俗,每年的五月初五,陳家人都會給她過壽,還會邀請慕念瑾的好友來給她慶賀。

只是,沒想到時隔十年,她回到慕府,慕家人還是覺得她在這天出生很是不吉。

慕念瑾神色清冷,沒有出聲。

見慕念瑾不能熱熱鬧鬧的及笄,慕念瑜倒是高興,她故意道:“娘,我和大姐姐的生辰沒差幾天,大姐姐的及笄禮不能大肆操辦,那到了我及笄的那天,也不用多麽熱鬧。”

張氏不同意,“那怎麽行,女兒家的及笄禮只這麽一次,可不能隨意,你大姐姐情況特殊,你的生辰又沒問題,到時候多請些人來。”

情況特殊?

聽到這幾個字,慕念瑾笑了笑,諷刺意味盡顯,“敢問娘親,我的情況怎樣特殊?”

張氏頓了頓,道:“你出生的日子不吉,本該是驅邪避疫的日子,哪裏能過壽?”

慕念瑾輕笑了一聲,隨後她神色越發清淡冷漠,“所以,娘親認為我是不吉之人嗎?”

張氏臉色拉下來,這讓她怎麽回答?

“念念,你懂事些,不是家裏人不想給你過壽。京城有戶人家的女兒和你同一天出生,也是在五月初五,那家人曾經還請了法師來府裏驅邪,我們可沒有這樣對你。”

“沒有嗎?”慕念嘲弄地道:“我五歲那年,你們也是請過僧人來府裏做法事的。”

提起這件事,張氏臉色僵硬,一時啞言。

望著屋裏的幾個人,慕念瑾突然覺得很累很累。

她本想著便是和慕家人不親近,那也就湊合過日子吧,不和慕家人太親近,面子上過得去就行,反正許多人的一輩子都是這麽湊湊合合過去的。

但這一刻,慕念瑾敷衍都懶得敷衍了。

張氏是她的親娘,可對她的情誼,少得可憐。

慕念瑾淡聲道:“郁桃,把那幾個香囊拿來。”

給過香囊,她就離開。這是最後一次了,慕念瑾想,她就不應該對慕家人抱有任何期待。

見慕念瑾沒再提及及笄的事情,張氏還以為慕念瑾接受了,她拿著香囊反覆打量,“念念這香囊繡得倒是精致,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香囊。”

聽到這話,慕念瑾心頭的嘲諷卻是更濃了些。

第一次?

慕念瑾冷冰冰盯著張氏,“幾年前,我學會了繡香囊,便立馬親手繡了幾只,隨著信送到了京城。此後,每年我都會送些香囊、帕子回京,都是我自己繡的,我在信裏也提過這件事,娘親忘記了嗎?”

張氏張了張嘴,若非慕念瑾這會兒說到了這件事,她早就忘了還有這一遭。

慕念瑾送回來的香囊和帕子,慕府又不是沒有,第一次見到還算稀罕,後面再送來的,就沒那麽在意了,張氏便直接讓人放到了庫房裏,現在怕是落了幾層灰了。

張氏有些尷尬,“念念,你繡的那些香囊和帕子,我們自然是用了。只是,為娘記得之前你的繡功不算太好,那香囊和帕子也只能在府裏用,戴去外面多有不妥,我和你爹戴了幾次便收起來了。”

借口,都是借口罷了。

張氏說的每一個字,慕念瑾都不相信。觀張氏方才的表現,就知道她是在說謊。

慕念瑾遠在蘇州,十年來慕家人從來沒有去看過她。她學會繡香囊後,第一個繡的香囊便是給張氏的,養她長大的陳家祖父和陳家祖母都排到了後面。

那時候她還小,不知道被紮了多少次手指,但她也不覺得疼,想到這香囊是給她爹娘和弟弟的,她滿心滿意的歡喜。

只是,十年來,她一針一線繡的東西,張氏從來都不在意。

真是可笑啊。

“您不稀罕,那我也不必再給您繡什麽東西了。”慕念瑾輕笑著搖了搖頭,聲音輕淺卻堅定,“這是最後一次了。”

“女兒告退。”慕念瑾沒再說什麽,頭也不回出了屋子。

望著慕念瑾的背影,張氏心頭突然湧上幾分莫名的驚慌,她總覺得,那句“最後一次”話裏有話。

這正合慕念瑜的意,她急忙起身,“娘,大姐姐好像不高興了,我去把她找回來。”

慕念瑾快步離開靜蘭院,一草一木,一磚一瓦,這慕府她已經熟悉了,可這一刻,她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,她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了。

慕念瑜在她身後喊道:“大姐姐。”

慕念瑾看也沒看她一眼,繼續朝前走。

慕念瑜快步追上來,“大姐姐心裏很難過吧!也是,及笄的好日子,一輩子就這麽一次,卻不能風風光光的過生辰。”

“娘親說等我及笄那天,會請周嬸嬸當讚者,那一天,一定會是個好日子,讓人難忘。到時候,大姐姐可以跟著一起熱鬧啊!”

慕念瑾轉過身,目光清冷,“還沒到那一天,是不是好日子,還說不準,還是,別高興的太早。”

慕念瑜臉色一變,莫非到了那天慕念瑾要搞什麽事?

慕念瑾懶得搭理她,連一個眼神都沒在她身上停留,直接離開了。

見慕念瑾沒有回去清月院,郁桃不解地道:“小姐,咱們是要去哪兒啊?”

慕念瑾看著她,“你先回去,我想出去走走。”

“啊?”郁桃沒立即答應,“小姐,天都快黑了,您一個人出去不安全。”

“郁桃,讓我靜一會兒,好不好?”慕念瑾嘆口氣,“等天黑了,我就回來,你放心,我不會在外面待久的。”

慕念瑾不高興,郁桃是明白的。

她很少看到小姐沮喪或是難過,有什麽事都藏在心裏,可小姐也是人,是一個活生生的人。

“好,如果天黑了小姐還沒回來,我就出去找您。”

慕念瑾點點頭,出去慕府。

臨到傍晚,街上來往的行人少了不少,街道兩旁的商鋪有些也關門了。

經過每一家每一戶,屋裏的說話聲和歡笑聲也隱約傳到外面,透著煙火氣息。

慕念瑾擡頭望著半邊天空,落日和晚霞瑰麗燦爛,但她卻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。

她回京也才一個月多點兒的時間,除了慕家,她無處可去。

慕念瑾沿著街道往前走,漸漸地,人煙越來越稀少,嘩嘩的流淌聲響起,她來到了河邊。

河邊種著許多垂柳,慕念瑾抱膝蹲在一棵柳樹下,想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。

沒有回京的時候,哪怕慕連山與張氏沒有去看過她一次,可她心底深處是很期盼與家人團聚的。

哪兒孩子會不期盼親情呢?回到慕府,她努力去親近張氏,但張氏不僅不在意,還一而再不把她的真心當回事兒。

張氏偏袒慕則緒,偏袒慕念瑜,唯獨對她這個親生女兒,最是冷淡。

慕念瑾不知道為什麽張氏不喜歡她,但如今這都不重要了。不管張氏還有其他慕家人以後會不會與她親近,她都不在意,也不稀罕了。

慕念瑾好想回去蘇州,回到陳家。

她抱著膝,輕輕啜泣出聲。

雖說不在意,可她的心也是肉長的,也會難過啊!

這條河與一湖泊連著,平日有不少游玩的畫舫與船只經過此處。

此時月明風清,晚霞絢爛,遠處裊裊炊煙升起,湖面飄蕩著一艘畫舫,一派悠閑自在。

畫舫金銀裝飾,華麗富貴,是三皇子包下來的。

幾位皇子也在,三皇子舉著酒,“寒恕,這裏有不少美人,都盼著伺候你呢。”

江寒恕輕掃一眼,一一掠過對面站著的女子,只那視線透著冷淡。

確實是美人,腰肢纖細,眉眼風情,但那些人身上的香料和面上的脂粉味太重,頗是刺鼻。

江寒恕搖了搖手中酒盞,一飲而盡,“三皇子,你們盡興,我出去透透氣。”

三皇子打趣道:“寒恕你不行啊,溫香軟玉,最是誘人,平日多去秦樓楚館待一待,你會喜歡上這些脂粉味的。”

江寒恕薄唇微揚,“我粗糙慣了,無福享受,三皇子就替我享受這些美人吧。”

說著話,他出去畫舫,去到船艙,臉上的笑意散去。

邊關那些將士和百姓,哪裏能過上這般享樂的日子。

船只輕緩,周圍的柳樹青蔥婀娜,一陣清風摻雜著水汽迎面而來,涼爽怡人。

江寒恕立在床頭,眺望著遠方,突然,不遠處女子的哽咽聲隨著晚風傳來,飄進他的耳裏。

江寒恕看過去,隱約只看見小小的一團兒,聽了一會兒,那哭聲倒是有些熟悉。

江寒恕眉頭微皺,好像是慕念瑾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感謝在2021-07-0400:52:59~2021-07-0423:42: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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